我不算很熟悉捷克導演伊里曼素(Jiří Menzel)的作品,更說不上是他的影迷,但《嚴密監視的列車》(Closely Watched Trains)在我成長中卻有著重要而微妙的位置。我記得 2006 年,香港國際電影節舉辦了「捷克新浪潮」回顧展,選映了《消防員舞會》(The Firemen's Ball)、《雛孖菊》(Daisies)、《大街上的商店》(The Shop on Main Street)等十二部具代表性的捷克電影。當時還在唸中學的我,在芸芸名作中只揀了《嚴密監視的列車》去看(我還記得當時校園版的《星島日報》有抽獎活動,我中了兩張《雛孖菊》戲票,卻因介紹的圖文太古怪和標榜實驗性,連免費的也沒有意思要去)。我已經想不起為甚麼我特別想看《嚴密監視的列車》;可能純粹因為場次時間能配合,可能因為它是講少年心境覺得自己也看得明白,可能是衝著電影當年得到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榮銜。無論如何,就在我十五歲的某個週日,我瞞住母親跑到大老遠的西灣河電影資料館,第一次入場參加電影節,看一部我覺得應該很有來頭和很有深度的電影。 坦白說,這些年來,我對《嚴密監視的列車》的記憶非常依稀。但現在把電影完整重看一遍,好些畫面和感覺都份外熟悉,好比在自己衣櫃的最深處,找到一件兒時常穿但已壓滿摺痕、胸口圖案洗到半爛的起居衣。而且,我隱約明白當時為甚麼會想看《嚴密監視的列車》,而且散場後似懂非懂的我,在回途的那程過海巴士上,竟然有種失落和鬱悶。成長是一樣很曖昧的東西,你不能在生命中劃出一條分開「已成長」和「未成長」的界線。青春亦然。與其說它有明確的開始和終結日期,倒不如說青春就是一堆感受的發生與消散。《嚴密監視的列車》一首一尾都是非常具體的事件,始於少年 Milos 踏入社會穿上英氣的鐵道員制服,結束於 Milos 反抗納粹德軍的炸彈襲擊。在這兩件標記了 Milos 人生歷程的里程碑之間,是無數讓 Milos 真正嘗到人生百味的曖昧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