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 E 接連看了八齣相米慎二,一天我們看完《搬家》,她的點評很是發人深省:「看了這麼多部相米慎二,《搬家》算是最『正常』的了!」 E 說的「正常」,是指《搬家》講 11 歲女孩蓮子(田畑智子)面對父母離異的情緒和遭遇,大抵算是一般人經驗範圍裡會接觸到的事。想來也很有道理。事實上,絕大部分相米慎二電影都相當奇情,誇張極端的情節編排是家常便飯。比如相米最早期的《水手服與機關槍》和《小小便騎士》,都是建基於類型化(這兩部都是脫胎自黑幫電影的套路)和異想天開的陳設:《水手服與機關槍》是 14 歲女生無端繼承了黑幫大佬之位,《小小便騎士》就是肥仔同學離奇被黑幫二人組擄走。中期傑作如《颱風俱樂部》和《愛情酒店》,都有將場面推向情感瀕臨崩潰、失控、華麗而不可收拾地爆發的傾向。《愛情酒店》寫一男兩女的愛慾糾纏,劇本尤其氣勢綿密(相米電影不太以劇本見稱,但我想《愛情酒店》是他作品中寫得最工整完熟的一部),堪稱是言情劇(melodrama)的極致。相米最後兩部作品《春季來的人》和《風花》普遍都認為沒有以往那麼張揚奔放,收了火,但它們的故事設定還是有種荒誕得近乎難以置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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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氣最高——相米慎二與《搬家》

才氣最高——相米慎二與《搬家》

跟 E 接連看了八齣相米慎二,一天我們看完《搬家》,她的點評很是發人深省:「看了這麼多部相米慎二,《搬家》算是最『正常』的了!」 E 說的「正常」,是指《搬家》講 11 歲女孩蓮子(田畑智子)面對父母離異的情緒和遭遇,大抵算是一般人經驗範圍裡會接觸到的事。想來也很有道理。事實上,絕大部分相米慎二電影都相當奇情,誇張極端的情節編排是家常便飯。比如相米最早期的《水手服與機關槍》和《小小便騎士》,都是建基於類型化(這兩部都是脫胎自黑幫電影的套路)和異想天開的陳設:《水手服與機關槍》是 14 歲女生無端繼承了黑幫大佬之位,《小小便騎士》就是肥仔同學離奇被黑幫二人組擄走。中期傑作如《颱風俱樂部》和《愛情酒店》,都有將場面推向情感瀕臨崩潰、失控、華麗而不可收拾地爆發的傾向。《愛情酒店》寫一男兩女的愛慾糾纏,劇本尤其氣勢綿密(相米電影不太以劇本見稱,但我想《愛情酒店》是他作品中寫得最工整完熟的一部),堪稱是言情劇(melodrama)的極致。相米最後兩部作品《春季來的人》和《風花》普遍都認為沒有以往那麼張揚奔放,收了火,但它們的故事設定還是有種荒誕得近乎難以置信的味道。

跟 E 接連看了八齣相米慎二,一天我們看完《搬家》,她的點評很是發人深省:「看了這麼多部相米慎二,《搬家》算是最『正常』的了!」 E 說的「正常」,是指《搬家》講 11 歲女孩蓮子(田畑智子)面對父母離異的情緒和遭遇,大抵算是一般人經驗範圍裡會接觸到的事。想來也很有道理。事實上,絕大部分相米慎二電影都相當奇情,誇張極端的情節編排是家常便飯。比如相米最早期的《水手服與機關槍》和《小小便騎士》,都是建基於類型化(這兩部都是脫胎自黑幫電影的套路)和異想天開的陳設:《水手服與機關槍》是 14 歲女生無端繼承了黑幫大佬之位,《小小便騎士》就是肥仔同學離奇被黑幫二人組擄走。中期傑作如《颱風俱樂部》和《愛情酒店》,都有將場面推向情感瀕臨崩潰、失控、華麗而不可收拾地爆發的傾向。《愛情酒店》寫一男兩女的愛慾糾纏,劇本尤其氣勢綿密(相米電影不太以劇本見稱,但我想《愛情酒店》是他作品中寫得最工整完熟的一部),堪稱是言情劇(melodrama)的極致。相米最後兩部作品《春季來的人》和《風花》普遍都認為沒有以往那麼張揚奔放,收了火,但它們的故事設定還是有種荒誕得近乎難以置信的味道。

從這個角度看,《搬家》也許是相米慎二電影中比較「貼地」,容易令人接受的一部。話雖如此,這可不代表相米慎二在這電影中投注的創造力減少了。相反,我傾向認為,《搬家》會是相米慎二完成度最高、最全面表演到他超凡導技的作品。相米慎二其中一個最傑出的地方,是他誘發演員的能力。在他手上,無論是專業演員還是素人,都總有令人驚訝的表演。蓮子在這部戲的靈動、敏感、心思有時直率但有時又比大人還擔憂更多,非常豐富而耐看。看著看著我甚至覺得《櫻桃小丸子》如果有真人版,她必定是《搬家》裡蓮子那個模樣。蓮子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可愛討喜,她有時都很煩,甚至具破壞性。故事中蓮子的父母一開始就準備分居,但蓮子總是千方百計的想雙親重修舊好;作為觀眾,我很為她那種因為不懂人情世故而來的頑固偏執而動容。相米慎二不少以青少年為題的電影裡,大人都很廢,《搬家》也不例外。蓮子父母離婚,各有因由和心結,但明顯他們都處理得不很成熟;情感上棘手的地方,要不是掃進自己看不見的角落,要不就乾脆撒手不管。父親賢一終日吊兒郎當,最適職就是做蓮子玩伴的時候;母親南沙也有她的任性,完全不能陪伴女兒紓困解憂。在相米慎二的長鏡頭下,這個性和優缺點都相當鮮明的一家三口,互相來回拉扯,因為家庭的制約和血緣的羈絆,勉力嘗試但又互相折騰。

跟 E 接連看了八齣相米慎二,一天我們看完《搬家》,她的點評很是發人深省:「看了這麼多部相米慎二,《搬家》算是最『正常』的了!」 E 說的「正常」,是指《搬家》講 11 歲女孩蓮子(田畑智子)面對父母離異的情緒和遭遇,大抵算是一般人經驗範圍裡會接觸到的事。想來也很有道理。事實上,絕大部分相米慎二電影都相當奇情,誇張極端的情節編排是家常便飯。比如相米最早期的《水手服與機關槍》和《小小便騎士》,都是建基於類型化(這兩部都是脫胎自黑幫電影的套路)和異想天開的陳設:《水手服與機關槍》是 14 歲女生無端繼承了黑幫大佬之位,《小小便騎士》就是肥仔同學離奇被黑幫二人組擄走。中期傑作如《颱風俱樂部》和《愛情酒店》,都有將場面推向情感瀕臨崩潰、失控、華麗而不可收拾地爆發的傾向。《愛情酒店》寫一男兩女的愛慾糾纏,劇本尤其氣勢綿密(相米電影不太以劇本見稱,但我想《愛情酒店》是他作品中寫得最工整完熟的一部),堪稱是言情劇(melodrama)的極致。相米最後兩部作品《春季來的人》和《風花》普遍都認為沒有以往那麼張揚奔放,收了火,但它們的故事設定還是有種荒誕得近乎難以置信的味道。

《搬家》也不是從頭到尾都拍得日常平淡。它也有神來奇筆。電影最後大約二十分鐘,蓮子在京都火祭之夜,離開父母,獨個跑在節慶人潮和明月山林之中;這一段落,電影的主線好像暫時被凝住了、懸置了。相米慎二這時彷彿牽著我們的手,輕聲說:「別管劇情發展了。下文如何,不重要的。來,我給你看些更好玩的」,然後帶我們飛進另一片影像的奇異妙境(這令我有點想起維斯康堤的《氣蓋山河》(The Leopard),電影完結前有長近 40 分鐘的舞會段落,但期間劇情是沒有任何推進——早在舞會開始前,《氣蓋山河》的故事基本上已蓋棺作了定論)。

夜越深沉,蓮子越走越遠,山丘竹林都翻過,迷途到不知哪裡去了。最後她來到一片海岸,乍見遠遠有一艘祭典用的龍舟;在前面拉船的,除了一眾壯丁,還有爸爸賢一。而蓮子和媽媽則穿上活潑的白底彩色花裙,在龍舟前打氣。這是蓮子的幻象,也是她對家庭完美想像的最後一眼和告別。即使不情願,不得已,蓮子都要長大了,她要放下許多不捨得。岸邊的蓮子向遠方不住喊「おめでとう」(恭喜),又緊緊攬實從海上來的那個潔白樂天的自己。成長的痛與難堪,那種初次認識世界裡有些事是人力無可挽回,失落感傷中仍很有魄力去積極面對——描寫這種少年期的忐忑關口和心理,沒幾部電影比《搬家》結局段落更精彩。究竟相米慎二是怎樣想到用海岸和龍船的魔幻鋪張作結,而且有膽色在尾段從主線遠遠岔開呢?我也不太肯定。我記得許多年前,和舒琪在「1980 年代日本電影新貌」回顧展看過相米的《飛翔的情侶》和《魚影之群》後,他很 casual 地說了一句:「80年代一眾頭角崢嶸的日本新導演,還是以相米慎二才氣最高。」現在有幸能把相米慎二的作品都看過,的確,「才氣最高」這四字,他當之無愧。

跟 E 接連看了八齣相米慎二,一天我們看完《搬家》,她的點評很是發人深省:「看了這麼多部相米慎二,《搬家》算是最『正常』的了!」 E 說的「正常」,是指《搬家》講 11 歲女孩蓮子(田畑智子)面對父母離異的情緒和遭遇,大抵算是一般人經驗範圍裡會接觸到的事。想來也很有道理。事實上,絕大部分相米慎二電影都相當奇情,誇張極端的情節編排是家常便飯。比如相米最早期的《水手服與機關槍》和《小小便騎士》,都是建基於類型化(這兩部都是脫胎自黑幫電影的套路)和異想天開的陳設:《水手服與機關槍》是 14 歲女生無端繼承了黑幫大佬之位,《小小便騎士》就是肥仔同學離奇被黑幫二人組擄走。中期傑作如《颱風俱樂部》和《愛情酒店》,都有將場面推向情感瀕臨崩潰、失控、華麗而不可收拾地爆發的傾向。《愛情酒店》寫一男兩女的愛慾糾纏,劇本尤其氣勢綿密(相米電影不太以劇本見稱,但我想《愛情酒店》是他作品中寫得最工整完熟的一部),堪稱是言情劇(melodrama)的極致。相米最後兩部作品《春季來的人》和《風花》普遍都認為沒有以往那麼張揚奔放,收了火,但它們的故事設定還是有種荒誕得近乎難以置信的味道。

濱口龍介寫相米慎二的長文中(那是我暫時讀過論析相米風格最好的文章),兩度提及相米作品是「無法可寫」。「要談論相米的電影是不可能的。即使如此,為了談論,我想先從我的私人回憶開始談起⋯⋯關於相米慎二,本來就沒有甚麼可以談的。可以的話最好是在戲院裡,盯著螢幕上愚蠢的甚麼,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吵雜的聲音。」這真是評論者的大喜訊,令我在相米慎二作品前面可以拋卻戰戰兢兢的心。當然,說真的,如果你有看過相米慎二一二作品,你就知道濱口龍介說得有多對;那可不是推搪責任的胡扯。要把相米慎二最厲害的地方釘在地上太難,那不太是一些具體的東西,都是在若有若無,在轉折隱現之間。你到了某個地方,覺得那裡的空氣舒暢無比,人間都換成仙境,但你不能把那裡的空氣如呈堂證供般展示給任何人看。

所以,請你還是去相米慎二的世界走一轉,用力深呼吸裡面的空氣。

跟 E 接連看了八齣相米慎二,一天我們看完《搬家》,她的點評很是發人深省:「看了這麼多部相米慎二,《搬家》算是最『正常』的了!」 E 說的「正常」,是指《搬家》講 11 歲女孩蓮子(田畑智子)面對父母離異的情緒和遭遇,大抵算是一般人經驗範圍裡會接觸到的事。想來也很有道理。事實上,絕大部分相米慎二電影都相當奇情,誇張極端的情節編排是家常便飯。比如相米最早期的《水手服與機關槍》和《小小便騎士》,都是建基於類型化(這兩部都是脫胎自黑幫電影的套路)和異想天開的陳設:《水手服與機關槍》是 14 歲女生無端繼承了黑幫大佬之位,《小小便騎士》就是肥仔同學離奇被黑幫二人組擄走。中期傑作如《颱風俱樂部》和《愛情酒店》,都有將場面推向情感瀕臨崩潰、失控、華麗而不可收拾地爆發的傾向。《愛情酒店》寫一男兩女的愛慾糾纏,劇本尤其氣勢綿密(相米電影不太以劇本見稱,但我想《愛情酒店》是他作品中寫得最工整完熟的一部),堪稱是言情劇(melodrama)的極致。相米最後兩部作品《春季來的人》和《風花》普遍都認為沒有以往那麼張揚奔放,收了火,但它們的故事設定還是有種荒誕得近乎難以置信的味道。
第十二屆鮮浪潮本地競賽作品《燈火》(林熙駿導演)

題外一說,2018 年第十二屆鮮浪潮,本地競賽作品中的《燈火》(林熙駿導演),講喪母後相依為命的兩父女。短片結尾是有參考到《搬家》,將相米片中的火祭變成大坑舞火龍。《燈火》的複雜程度當然難與《搬家》相比,但它將相米名場面搬來香港也很有意思,裡面有自己的轉化和創意,拍攝難度也不低。我還是認為《燈火》是該屆鮮浪潮本地短片中,最好的一部。難得《搬家》修復版能在香港正式上映,有心人如果能找回《燈火》再作放映,也是一樁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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