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ra 的第二次鏡頭視角出現在電影的中半部分——她帶領難民團體在老橡吧的後廳準備了感謝環節,並播放了一系列她拍的照片。電影裡 Yara 每天走訪髮廊、到運動場和街頭拍照,不僅是想記錄周遭的人和事,更是想為生活留下一份憑證,正因影像是對抗戰爭、死亡與虛無的力量。就如紀綠片《致莎瑪︰敘利亞家書》(For Sama)母親為女兒保存真相與記憶,家鄉敘利亞終日戰火連天,生命脆弱如螻蟻,存活成為一種奢侈,唯有鏡頭能永久留下生命的痕跡。但這次在 Yara 的鏡頭下,所有人臉上都掛滿笑容、神情輕鬆、充滿善意,與她一開始捕捉到的表情大相逕庭,可見本地人對於難民的態度轉善,兩個族群在 Yara 和 TJ 等人的努力下已開始慢慢融合。
然而,Yara 始終與其他人保持一個鏡頭的距離,因為她深明和平只是一個脆弱易碎的表象,一枚小小的砲彈足以磨平一座城、摧毀千年以來無數人的血汗淚水。正如 TJ 帶她去參觀杜倫大教堂(Durham Cathedral)時,她想起那座再也無法看到、被伊斯蘭國摧毀的帕爾米拉(Palmyra)古城;這也恰好預示了後來 TJ 和 Yara 等人辛苦建立的社區飯堂,因為反對難民的 Charlie(Trevor Fox)等人的惡作劇而毀於一旦,所有努力付諸流水。
雖然堅盧治的電影鮮有大團圓式的樂觀結局,但他總會在最後埋下希望的種子。在電影的結局部分,Yara 身陷牢獄的父親在故鄉不幸離世,小鎮上的居民紛紛前來悼念,人數之多讓因社區飯堂關門而鬱鬱寡歡的 TJ 也深受感動。此時我們再一次看到 Yara 取出相機,但她並非想拍照,而是把相機放下;這次她毋須站在鏡頭後,也能看到眾人臉上同樣痛心疾首的表情。她張開雙手擁抱每個前來與她一起悼念的人,因為她已經真正地融入此地,真正地與眾人成為不只同喜,更能同悲的朋友。正如堅盧治在《讓》於康城影展首映時說:「我們想拍一部關於希望的電影」,在他長達六十年的電影生涯裡,他始終堅持為社會備受壓迫的一群發聲,以悲憫情懷捍衛和高舉人性之善;而這份堅持,正是這冷漠殘酷世界裡最需要的點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