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馬克白在鄧肯國王睡房門外,掙扎要否弒君奪位的戲劇性時刻,各導演皆有不同的演繹。Welles 交接幾個焦點模糊的主觀鏡頭及內心旁白以表現他如同著魔的心理狀態,黑澤明則把戲劇焦點轉為馬克白夫人對他的煽惑,而高安的《馬克白》就有一段講述他站在走廊,望見形狀如同匕首的門把,然後馬克白開始向前踏步,念出自己弒君的願望。有賴美術指導 Stefan Dechant 製作出超現實而充滿立體透視感的黑白走廊,與攝影師 Bruno Delbonnel 對比強烈的燈光設計,使高安的每個分鏡(比如馬克白拔出匕首的插入鏡頭(insert shot)、他從陰影步出光明的中特寫)能極為精準地掌握文本及場面的肅殺氣氛。相對 Welles 與黑澤明抽象而富象徵性的描繪,高安的方法是具體地展現人物的心理掙扎,讓觀眾跟著馬克白懷著殺意的步伐,拉開那柄反映人心的匕首門把,直觀地感受他的可怖。
電影在馬克白無情地刺死鄧肯國王之後,有個出其不意的剪接敘事處理,鏡頭由馬克白染血的臉部特寫,突然一剪,馬克白夫人忽然從睡床驚醒,彷彿感應到丈夫實行了她的計謀。然後她在床上的獨白與馬克白身處的死寂情境平行剪接,敘說他目睹的亂象。這一剪除了帶出她是共謀外,這段獨白配合剪接不經不覺變成了旁白,像說書人旁述故事主角的遭遇,有無處可逃的宿命感,跟 Welles 的《金殿逃龍》開場女巫們在泥漿裡搓出馬克白的泥像一樣富主題意義。而那顆從上空俯拍弒君後的馬克白離開國王睡床的鏡頭,也大大突顯了他在命運以下的卑微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