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田史高西斯(Martin Scorsese)去年底才在美國本土上映的新作《沉默》(Silence),理應是奧斯卡的熱門之選,卻意外地受到冷落,僅獲最佳攝影提名(最終敗給《星聲夢裡人》),沒有得到更廣泛的討論,實在可惜。《沉默》以宗教和信仰為主題,頗為嚴肅,但史高西斯以平實的手法處理,從主角洛迪格斯對待信仰的變化,道出中心思想。
馬田史高西斯(Martin Scorsese)去年底才在美國本土上映的新作《沉默》(Silence),理應是奧斯卡的熱門之選,卻意外地受到冷落,僅獲最佳攝影提名(最終敗給《星聲夢裡人》),沒有得到更廣泛的討論,實在可惜。《沉默》以宗教和信仰為主題,頗為嚴肅,但史高西斯以平實的手法處理,從主角洛迪格斯對待信仰的變化,道出中心思想。
《沉默》改編自日本作家遠藤周作於 1966 年發表的同名著作,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日本著名導演篠田正浩(《心中天網島》的導演)也曾把它搬上大銀幕(1971),當時入圍了康城影展,評價不錯。遠藤周作更親自擔任編劇,喜歡史高西斯的版本的話,不妨找來看看。
本文暫且不作比較,先集中討論史高西斯的版本。《沉默》講述德川幕府時代,日本嚴禁天主教,所有信徒都會受到迫害、虐待,除非表明「棄教」,否則隨時被處死。偷渡到日本傳教的費雷拉神父,就被傳受不了酷刑而棄教,他兩名弟子不信,於是到日本追查真相,期間遇到了不少日本地下教徒。
對於信仰的意志力,成為了貫穿全片的主題。棄,抑或不棄,或者到一個怎樣的地步才棄,成為了關鍵。既是信徒,虔誠不是「基本要求」嗎?但當你眼見周圍的人因此而受到奴役、凌虐,你是否還一直「堅持」?腳踩聖像一下就不用受苦了,像戲中所說,不過是個形式罷了,又有何難?
(以下含劇透)
《沉默》長達 161 分鐘,即超過兩個半小時,史高西斯以較為踏實、具體的戲劇性編排,把這個主題逐層推進,不斷衝擊我們去思考。最基本的一堆問題是:面對受盡苦難的信徒群眾,神何以一直沉默?過往因宗教而起的衝突、戰爭無數,神做了甚麼?衪真的愛世人嗎?還是要透過絕望與恐懼,來驗證一個人對信仰的意志力?有說意志夠堅定,神就無時無刻在你左右了,是這樣嗎?
這些都是「潛在」的問題,透過觀察不同角色的心理變化,我們或者可以從中找到答案。影片的前半部分,焦點落在費雷拉神父的兩名弟子——洛迪格斯(Andrew Garfield)和加路比(Adam Driver)之上,表面看來,他們都是對自己的信仰很堅定的人,甚至有隨時殉道的準備。其後,很快便看到電影慢慢轉移到以洛迪格斯為核心,其中一個重要場面是,加路比游出大海,欲拯救那些快要溺斃、被處死的地下教徒,但最後沒有成功,更因此送了性命,連殉道也稱不上。洛迪格斯看在眼裡,似乎覺得他這樣做(沒有棄教?)並不值得。問題來了,他為甚麼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對信仰的不夠堅定嗎?換轉是他,又會怎麼做?
作為一個傳道的人,卻讓別人因此受到苦難,也能無動於衷嗎?為了自己的榮耀而犧牲別人的性命,值得嗎?他應該怎樣解決眼前的問題?勸別人棄教,抑或認為信徒就該堅定到底?
在這個關鍵時刻,費雷拉神父出現了,他確實如傳聞所言棄教了,還融入了日本人的生活。這一段讓人思考的是,西方宗教有可能在東方植根嗎?還是必然水火不容?相信西方教義的日本群眾,又是否真的理解他們所信的,抑或一切徒具形式?
史高西斯不斷添上更多疑問,但電影並未完結。《沉默》看似是以費雷拉和洛迪格斯為中心的一部電影,但我們遺漏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窪塚洋介飾演的吉次郎。史高西斯形容這個角色就像「猶大」,象徵著基督神學中的一大迫切矛盾。我們又該怎樣看待這個(更接近平凡人的)角色呢?
最終電影要說的,其實是宗教、信仰和人性的關係。透過不同的角色,我們看到宗教也可以是很個人的一回事,因為人性,因為環境所迫,他們各自有不同的抉擇,但信仰其實一直藏於心裡,帶走的只是形式。即使是吉次郎,明明很懦弱,甚至曾多次出賣同伴,令人討厭,但他又總是會反省自己,然後希望能得到寬恕。沒錯,他是弱者,但哪又如何?難道就要被宗教捨棄?只要他心裡依然有這個信仰,都值得尊重。《沉默》的結尾有更為明確的指向,這一點於是也更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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